專訪瑞典電音巨擘 Varg2™：我不是王者，但有屬於自己的榮耀
「做音樂必然會經歷一場多年硬仗。既然都下定決心，就別死在這片沙場。撐到戰勝，帝國就歸屬於你。」
瑞典電音巨擘 Varg2™，藝名詞意指「狼」，被譽為本國當今最獨特的製作人之一。他以反叛美學和跨界聯手而聞名，Skrillex、Yung Lean、Bladee、Ecco2K、Thaiboy Digital 皆為長期合作對象。
身兼北歐兩大音樂廠牌 YEAR0001 與 Northern Electronics 核心人物的他，擅長挖掘電子舞曲與工業噪音的交界點，專輯一再屢獲高分，各大活動爭相邀約。2020 年，他創辦獨立廠牌 CEASE 2 EXIST，突破實驗電子框架及界限，同時探討瑞典次文化，投射自己對自由的渴望。
今回，台北先鋒派對組織 PURE G 為了歡慶四週年紀念，邀請 Varg2™ 擔任這場絕世盛宴的主秀嘉賓。我們藉機帶領這位三度訪台的藝人進一步探索深夜台北，並於神秘酒吧 Windows53 進行深度訪談與拍攝，不但聊到人生經歷、編曲學習過程、藝名更換原因、噴漆動機、台北與歐美的銳舞文化差異等詳細內容，還為剛起步的音樂人提出真誠建議，最後甚至獨家透露未來計畫給 Hypebeast 讀者，感興趣的朋友務必向下閱讀完整專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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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勵你開始製作音樂的原因為何？
我從小的夢想就是做音樂。就讀幼稚園時，我想為哥哥錄製一張專輯，因此每天手握錄音筆，在街上邊走邊唱。當時這還是個天馬行空的想法，但到人生某個階段，我開始認真對待此事，並認識 Anthony Linell。這位對待音樂極為認真的朋友當時已有自己的音樂廠牌 Northern Electronics，而他非常喜歡我創作聲響、音效的方式，所以鼓勵我認真製作音樂。自從那刻起，我開始了解音樂的架構、概念，將各種元素結合形成完整曲目，並於 2013 年很自然地開始發行音樂，同時與他一起主理 Northern Electronics。
如何學習作曲？
剛開始製作音樂時，我只能用樂器、鼓機等器材去創作，並錄製在磁帶錄音機裡。略懂作曲後，逐漸覺得磁帶錄音機的音質過低、Lo-Fi 感太重，因此購買錄音介面在 Apple 內建軟體 GarageBand 錄製。後來編曲軟體逐漸開始流行，我選擇使用 Ableton 作曲。那時網際網路還不發達，沒有任何 YouTube 教學影片，而軟體也不像現在一樣有那麼多合成器跟取樣包，因此需花上許多時間研究介面、旋鈕、功能。我還記得當年聽到柏林音樂廠牌 Chain Reaction 的 Dub Techno、Minimal Techno 曲風時，迫切地想模仿那些聲音效果，但因為沒有任何現成素材，我每天在家裡嘗試各種樂器，並實驗性地融合這些元素，最終打造出相似的聲音，同時保留自己的特色。
雖然整個過程耗時多年，但我非常享受每個階段，因為專注研究這項興趣對我來說就像在玩一樣。比起現今這個所有資訊內容都能透過網路輕易解答的時代，我反而更喜歡我經歷的做法，也或許是因為這種做法使我對軟硬體更加熟悉，從而創造出更獨特創新的音色。
然而，過程中也犧牲許多，包括免費在活動放歌、摔壞許多器材、長期領底薪、女友認為我沒未來而離開、沒地方睡等，有時甚至需要靠偷竊維生。這是一場孤獨且漫長的戰鬥，但因對音樂的熱愛，我始終沒放棄。
做音樂必然會經歷一場多年硬仗。既然都下定決心，就別死在這片沙場。撐到戰勝，帝國就歸屬於你。
藝名來源為何？改名的背後原因？
藝名源自我母親，兒時她都叫我 Varg，是「狼」的瑞典文，也是我最初使用的藝名。2018 年某日，德國搖滾樂團 Varg 寄來一封電子郵件，聲稱我若在指定日期過後繼續以「Varg」之名發行音樂，他們將會提告。印象中是美國金屬樂團 Cannibal Corpse 鼓手向 Varg 告知並負責此事，因為他是一位律師。
當時我正準備要在 Northern Electronics 發行兩張 EP，所有曲目、黑膠、流程等皆已完成，整個過程耗費許多時間與金錢。我拜託他們別這麼做，得到的回覆是只允許我發行實體黑膠，不能在網路上推出任何數位專輯。當時我還超級小眾，根本沒人知道我是誰，作品不能在網上曝光極為致命，但我必須照做，他們有律師，而我沒有，因為所有的錢都花在這兩張 EP。
抱著滿懷憤恨的心情，我將藝名改成 Varg2™，數字 2 代表我比這整個破爛樂團還強大一倍，後方 TM 商標符號表達該名現已註冊，同時諷刺此事。2019 年，我以全新藝名發佈首張 EP《Fuck Varg》作為回應，藉由名稱表達不滿。
有趣的是，這個樂團做出此舉後，音樂生涯就持續走下坡。那些團員當時已經 45 歲以上，玩音樂已有一段時間，也被知名音樂廠牌簽下，卻跑來針對一位每月只有 15,000 播放量的小眾音樂人，不知是跟老婆吵架沒地方發洩還是吃飽太閒，而且很明顯我比他們早用這個名字，曲風也不相撞，加上他們身為德國人去註冊這麼簡單的瑞典文，難道德文沒有一詞指「狼」嗎？還是他們缺乏創意？我至今還是搞不懂他們的思維。反正，我現在的知名度、流量遠比他們高，活動場次也超過太多，或許這就是報應吧。
音樂界裡有許多裝作強大的狂妄垃圾，也有許多真正強大的嗜血鬥士。要當哪類，取決於自己的行為舉止。
音樂生涯中，你的曲風如何轉換？怎麼找到現在的風格？
剛起步時，Ambient 是我的風格，現在則結合 Techno、Hyperpop、Trap、Trance、工業噪音、當代嘻哈等元素，無法明確指出一種特定曲風。
其實，我從來就不相信音樂曲風這種分類方法，也不在乎。一直不理解為何許多音樂人都要細分他們作品的曲風，這樣壓力極大，也會受到很多侷限吧？對我來說，音樂就是音樂。此刻喜歡什麼就做什麼，邊學習邊執行的概念。此刻喜歡饒舌，我就將其結構、音色等融入創作，或是去認識一些饒舌歌手，向他們學習和切磋，這也是我與 Ecco2K、Thaiboy Digital、Christ Dillinger 等人認識並合作的初始原因。
Ben Kuo/Hypebeast
可以與我們分享你和 Skrillex、Yung Lean、Bladee 的故事嗎？
我與 Yung Lean、Bladee 早在 2011 年就認識，當時我們三位都還沒開始製作音樂，認識原因為噴漆和噪音搖滾都是大家的共同興趣，當年我們會一起去地下派對，活動結束後到處噴漆。
Skrillex 是新認識的朋友，但他給我一種相識多年的感覺，很好相處，也非常支持我。我最欣賞他的一點是，他超級支持、推廣地下音樂。Skrillex 是次文化的 GOAT，他會突襲現身 Boiler Room 舞台去支持藝人或宣傳你的作品，甚至與你合作推出歌曲。他是真的熱愛音樂。老實說，在音樂界裡，真的很少有人會無私地付出那麼多愛與關懷，尤其是像他這種地位極高、影響力極大的龍頭。站在他旁邊，我從來沒有感受到任何高傲自大的氛圍，他會不斷得說出一些誇獎、鼓勵、激勵人心的話，並謙虛地給出專業知識和建議。
瑞典有很多知名的電音製作人與 DJ，像是 Avicii、Swedish House Mafia 等，他們深度影響了這個曲風和文化，但其實，他們作品的音色、結構都很像，並且長年無變化。這沒有不好，但聽眾遲早會膩。Skrillex 改變電子音樂的趨勢，他透過自己的知名度、影響力，將非主流刻板印象的元素推廣到主流市場，過程中幫助到太多地下新興音樂人，包括我，真的無法用言語表達我對他的感謝和對此文化的付出。
本次在 PURE G 四週年活動演出，與歐美音樂節、派對的主要差異為何？
銳舞文化在歐洲已經成為日常流行，他們太習慣這類活動，因此很難去和聽眾互動，加上他們的主觀意識又很強，稍微放一點實驗性創作或是不合他們品味的作品，這些舞客可能就會轉身離開到別的舞池，讓我感覺他們很膚淺。
但這次在 PURE G 四週年活動放歌，我強烈感受到舞客對新曲風和次文化的渴望，大家都願意接受新鮮事物。我能感受到舞池裡的每一位都很興奮，就算部分群眾可能原本不知道我是誰，他們也很尊重我從遙遠的地方來這裡演出，而且就算他們聽不懂我的曲風，卻還是願意待在舞池裡繼續聆聽、跳舞，並嘗試理解與分析，這讓我無比感動，並認為我這次透過作品對台灣聽眾坦誠真心，從而獲得他們的無限支持。
2017 年首度訪台與今年再度來台相比，感受到哪些差異？
2017 年，我第一次拜訪這座城市，與 Morphosis 在森林裡的一場神秘音樂節進行演出，並多待上幾天去探索台北。期間，我深深感受到台灣人的熱情，歧視在這裡似乎不存在？我很意外，台灣人並未對我的兇狠外表進行評論或做出反感行為，遇到的人都特別歡迎我，就連在饒河夜市門口碰上的路人都熱心向我介紹寺廟文化、推薦美食和耐心指路，我這一生都沒遇過這種對待。今年再度訪台，我同樣感受到這股熱情，在 PURE G 團隊和朋友們的帶領下，我們一起去了太多酷地方，包括天龍三溫暖和 Windows53，還吃了小品雅廚、集客人間茶館、牛肉麵與火鍋，讓我更進一步了解台灣文化。
台北一直是我深愛的城市之一，甚至一度考慮移民到這裡，但近年知名度越來越高、合作越來越多，而演出場地及合作對象幾乎都在歐美，因此打消此念頭。
今回訪台讓你印象最深刻的事情？
我最喜歡的行程必然是天龍三溫暖，這經驗太酷，尤其是走到樓下影廳區看到一群老人家躺著看限制級影片，那畫面真的很奇妙。我也非常享受跟朋友噴漆的過程，非常刺激。至於食物，小品雅廚讓我印象非常深刻，那是我第一次吃粥，也是第一次看到那麼小盤的料理。
Ben Kuo/Hypebeast
開始噴漆的原因？
我妹妹有天舉辦完家居派對後，給我一部關於噴漆的影片。看完後我瞬間愛上，因為我居住在山林裡的小鎮，起床睜眼只會看到樺樹，所以這在當時對我來說非常新鮮，因此馬上購買噴漆罐並開始繪畫。自從那日起，我每天到處噴漆，期間多次遭警方逮捕和罰款，但因過程給我的感受太獨特，我還是照做。
噴漆讓我感受到無限自由，當下會瞬間進入另個世界，不受任何干擾，無限發揮創意，並開始自我探索。
未來有哪些計畫可以獨家透露給 Hypebeast 讀者？
這件事我還沒跟任何人說，Christ Dillinger 與我即將推出一項重磅計畫，會非常瘋狂。形式會是什麼？可能是一張專輯？可能更多更大？我還不能透露。
許多人渴望音樂夢想實現，卻猶豫不決、遲遲未動，會給他們哪些建議？
我會建議馬上下載 Ableton、FL Studio 或是 Reason，這三種編曲軟體的介面比較易懂、很好上手，若有預算問題的話也能輕易找到免費破解版本。這作法超簡單又低成本，還能讓你馬上踏出第一步、開始發揮創意。雖然初期會非常辛苦，但真的有興趣的話，很快就會撐過去，並且開始透過作品賺錢，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另個建議會是開啟手機上的飛航模式，少接觸一點社交軟體。別受流行趨勢的影響，善用現有資源，並認真做出自己最喜歡的風格即可。
最後再次建議那些已經踏上這趟旅程的夥伴，既然開始了就別中途放棄。雖然我現在不是最有影響力、最知名的藝人，更不是音樂界的王者，但我有屬於自己的榮耀，這對我來說就是最大的成就感。等你也體驗到自己的榮耀，一切就都合理了。我們終點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