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harrell Williams 與 Kanye West 都是常客？HYPEBEAST 專訪高級時裝 Archive 收藏家 David Casavant

2018 年，一件 Raf Simons 2001 F/W 的迷彩夾克破天荒地在交易網站 GRAILED 上以 $47,000 美元的高價成交。這件夾克無疑是目前為止價值最高的 Archive 單品，同時也激起了不少討論：Archive 到底是什麽？一件舊衣服的價值在時裝消費市場為何水漲船高？二手交易能否成為時裝購物平台的突破口？

過去我們所探討的年輕一代追求「更新、更快」的狀況發生了變化，反而開始將目光投向了二手服裝單品，其中不乏川久保玲、Helmut Lang、Martin Margiela、Walter Van Beirendonck、Raf Simons 等設計師過往年間的服裝作品，在諸如 GRAILED、RealReal、eBay 等交易平台其價值並不亞於嶄新的熱門流行單品，時裝逆向流行趨勢逐步攀升。

左：raf Simons Autumn / Winter 2002 Pants
右：raf Simons Autumn / Winter 2002 Coat
Credit：david Casavant

另一邊，Virgil Abloh 亦在採訪中以「街頭服飾已死，時尚將進入屬於 Vintage 的時代」來預測 Archives 市場在未來時裝潮流領域的流行。與此同時，流行文化意見領袖們也在為這一趨勢推波助瀾：Pharrell Williams 曾穿著 Raf Simons 2002 – 2003 時期的夾克和帽衫登台；Kendrick Lamar 在格萊美現場表演時的 Raf Simons Spring / Summer 2002 帽衫以及 Autumn / Winter 2005 長褲；Kanye West、Rihanna 與 Paul McCartney 所合作單曲《FourFiveSeconds》MV 中所出現的單寧夾克，亦是來自 Vintage Helmut Lang…

左：craig Green Autumn / Winter 2015 Vest
右：raf Simons Spring / Summer 2002 Hoody And Autumn / Winter 2005 Pants
Craig Green Spring / Summer 2015 Jacket
Credit：david Casavant

出乎意料的是，這些頂級 Archive 單品並非由穿著者買單，而是採用租借的形式。它們均來自一位叫做 David Casavant 的年輕人，其租客名單囊括了 Kanye West、Travis Scott、Pharrell Williams、Young Thug、Big Sean 等重量級人物，而我們今天亦邀請到這位來自紐約的 Archive 收藏家兼造型師，探討 Archive 背後所蘊含的價值及其如何推動時裝產業的發展。

Archive 的衡量標準

顧名思義，「Archive」在字面上的意思為「檔案」，放在時裝語境下可以理解為「被存檔的經典單品」。不少品牌亦曾經為消費者總結、整理出過往的經典單品，集結成冊以供時尚愛好者翻閱了解，比如 Stone Island 就曾經以 300 多頁的《ARCHIVIO ‘ 982- ‘ 012》講述其「面料研發」的品牌故事；還有由日本出版商 printings.jp 出版的《Raf Simons Archive Book》亦收錄了自 1996 – 2006 這 10 年間設計師的 Archive 作品。

左：raf Simons Spring / Summer 2000 Black Palms Bomber
右：raf Simons Autumn / Winter 2001 Camo Bomber
Credit：david Casavant

然而，真的要探究 Archive 的定義，事實上並無一個統一的答案，Archive 的解讀也可以加入更多來自收藏家的考量。「對於我來說，Archive 的定義並不受限，我並不遵循某一個特定的標準或解釋。」David 如此解釋道。
作為紐約最有影響力、收藏數量驚人的藏家之一，David 的收藏範圍並不局限於「某個傳奇設計師的早期經典之作」這類說法，而是近乎包羅萬象。

「在我的 Archive 收藏裏，可能會有嬰兒服飾，也會有一些偶然間發掘的便宜貨，甚至是我自己動手做的東西，它們都符合我對於『Archive』的定義。」

左：raf Simons Spring / Summer 2003 Shirt
右：raf Simons Spring / Summer 2002 Hoodie
Credit：david Casavant

據粗略統計，David 位於紐約的家中保存了超過 5,000 件不同的服裝單品，其中包含超過 1,000 件來自 Raf Simons 與 Helmut Lang 珍稀級別的 Archive 單品，從 Raf Simons 與 Peter Saville 聯手打造的派克大衣，到 Hedi Slimane 時期的 Saint Laurent 和 Dior Homme 西裝、Tom Ford 掌舵 Gucci 時期的比基尼，以及 Vintage Miu Miu、Prada… 價值總計超過 $2,000 萬美金。

在 David 看來，Archive 並無一個約定俗成的「歸檔」標準，而是他在「尋寶」過程中個人品味的集成，這便是他的 Archive 與一般服飾區別開來的條件，「我將某件單品加進去其它衣服的收藏裏，創造出一個屬於我的服裝收藏系列，它們就形成了我的 Archive。」David 如是說。前年，David 為他的收藏出版了一本名為《David Casavant Archive》的書籍，翻開內頁會發現其並非一本簡單的靜物寫真，而是邀請 16 位來自藝術、音樂、時尚領域的朋友，以各自獨特的視角詮釋。

左：helmut Lang Autumn / Winter 1999 Astronaut Jacket
右：saint Laurent by Hedi Slimane Autumn / Winter 2014 Fur Coat
Credit：david Casavant

「我一直強調衣服需要在人們真實生活的語境下才會被賦予意義，這樣的呈現方式更有趣，也更符合我對於 Archive 的理解。」

Archive 的投資回報

從 13 歲便開始從 eBay 等網絡平台搜尋時裝單品的 David Casavant，可以說直至現在都對時裝擁有著極高的熱誠，據他回憶，彼時正處於網絡電商的起步時期，還並沒有那麽多人熱衷於二手設計師服飾，於是他也得以從各處以不錯的價格搜尋到不少如今被捧上神壇的頂級 Archive 單品。如今，無論是 GRAILED 上被拍出天價的 Raf Simons 夾克，還是價格不斷走高的來自川久保玲、山本耀司、安特衛普六君子等先鋒設計師過去的作品，加上蘇富比、GRAILED 不定期舉辦在線時裝拍賣，讓更多人的關注點從單純收藏自己喜歡的服裝單品，轉而變成一種「投資行為」，但 David 並不認同這種「投資」理念。

「我更願意用『收藏藝術品』去形容購買 Archive 的行為，而不是股票或者是不動產，這種由官僚制度或陌生人所控制的金融資產。」

左：vintage Helmut Lang Jean Jacket
右：raf Simons Spring / Summer 2002 Kollaps Hoody
Credit：david Casavant

當初，會計曾告訴 David 其花費大量資金購買的服裝並不是能夠保值的「資產」，而他亦持反對態度，他認為服裝所蘊含的生命力並不是房屋等不動產所能比擬，他甚至批評那些將買下的 Archive 轉手高價售出的「偽收藏家」，在他看來，服裝即藝術，所產生的影響力比投資行為更深遠。

「時尚和藝術是由我所認識和了解的人們所創造的，而我可以去掌控它們，用它們去影響整個世界，於我而言，這比資產投資更具有意義。」

與 Hamish Bowles、Daphne Guinness 等著名收藏家，或者是嚴肅的博物館館藏不同，作為年輕一代收藏家的代表，David Casavant 的個人收藏中，Raf Simons 早期經典的作品無論是數量和質量均占上風，據東京 Archive Store 總裁 Kengo Saito 觀察，Raf Simons 的作品在 Archive 市場的表現非常出色，甚至有爆炸性增長的苗頭，而據《VOGUE》總結，其中以 Raf 在 1998、1999、2001、2003 這四個年份男裝秀場的單品最為吃香。

左：raf Simons Spring / Summer 2002 Vous Ne Pouvez Plus Ignorer Hoodie
右：raf Simons Autumn / Winter 2003 Technique Hoodie
Credit：david Casavant

巨大的利潤空間也催生出一系列令人擔憂的問題，正如球鞋市場假貨泛濫的問題，二手市場也在近年出現良莠不齊、真假難辨的設計師服飾，其中不乏來自日本及比利時的先鋒設計師作品，不過，買出十幾年經驗的 David Casavant 並沒有因此而受到影響，「我通常很輕易地就可以分辨出真偽，而且幸運的是，我在很多人開始冒出想要造假的念頭之前，就買下了很多 Raf 的設計。我開始進入這個行業的時候，市場就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以前大家以為只有名牌包會造假，現在就連 Raf Simons 的設計都會有假貨。」

即便 Archive 的價值今非昔比，但 David 從來沒有想過售賣自己所收藏的時裝單品，而是以租賃給品牌、雜誌、名人的方式，在擴大時裝對於大眾影響的同時，也能以活躍的方式參與、推動服裝零售行業的發展。

「我一直希望可以在零售行業擁有更高的參與度，為行業帶來一些更真實的聲音，而這正正是如今它所迫切需要的。」

Archive 是否具有名人效應

自始至終，David Casavant 並沒有將租賃 Archive 看成是一種名人效應的宣傳，而是通過設計師的藝術，建立人與服裝的聯繫，以這種美學語言去改變世界，「我從來沒有給自己設定一個以數量為基準的、或是具有里程碑式的目標，而是建立與它（Archive）的聯繫，收藏 Archive 的回報是我可以與世界分享我對於時裝、藝術的熱愛。」

Eddie Lee/Hypebeast

「我從來沒有給自己設定一個以數量為基準的、或是具有里程碑式的目標，而是建立與它（Archive）的聯繫。」

正是這種分享的理念，曾跟隨 Carine Roitfeld 和 Mel Ottenberg 擔任造型助手的 David 開始將衣服借給身邊的同行朋友，逐漸吸引了包括 Kanye West、Rihanna 團隊、Solange、Lorde、Travis Scott、Pharrell Williams 等大牌客戶，並非以營利為目的的 David 從來沒有倒賣或出售自己的任何藏品，包括名人曾經租賃的單品，倒是會為客戶提供搜尋、購買服務。

他並不認為自己的 Archive 因名人穿著而具有額外的附加值，「當我看到才華橫溢的音樂人穿著我所收藏的 Archive 單品，或者是大眾開始關注當初曾給予我啟發的設計師們的時候，我會由衷地感到高興。」

Eddie Lee/Hypebeast

「我的 Archive 收藏從一開始並不是為了『借衣服給名人』而設，而是我自己衣櫃的延伸。」

David Casavant 的收藏也並非為前來租賃的名人而打造，而是十多年來自己衣櫥的延伸和篩選，當我們問起他是否會在日常穿著自己的藏品時，他給予了否定的答案。「十年前的我幾乎全身都穿著自己的藏品，但現在我的風格跟以往大相徑庭，可以說是極其簡約低調，於是也有很多人好奇我為什麽在開始受到關注的時候，反而不穿那些 Archive 了。」

Archive 交易如何推動男裝市場

誠然，Archive 交易額與數量的攀升無論是對於收藏愛好者，還是時尚電商行業來說都是一次嶄新的商機，而這種商機的誕生並非是偶然的，與 Virgil Abloh 大膽直言「街頭服飾已死」無異，或許這股時裝懷舊情懷，也跟當下時裝設計行業變得愈發無聊和缺乏創意有關，導致消費者開始從過往的設計中尋求令人興奮的、或是改變了一個時代的廓形和剪裁。

Eddie Lee/Hypebeast

而以 Helmut Lang、Martin Margiela、Hedi Slimane、Raf Simons 為代表設計師，無疑在 90 年代到千禧年早期，對重塑男裝形象有著前所未有的影響，對於富有又有相當品味的年輕買家來說，比起購買一雙全新的 BALENCIAGA 襪靴，可能更想淘到 Maison Martin Margiela 那雙未投入生產的秀款連體襪靴。而到街頭服飾與高級男裝逐漸同質化的當下，過去那些另類大膽的「新復古設計」便跟隨「復古流行」，走在了時裝界的前頭，將年輕一代引入收藏隊列。

「當時正是這批設計師開始改變高級男裝面貌的時代，他們為現代男裝奠定了基礎，無論是從廓形剪裁還是成衣的類型上，如今依然成為高級男裝領域流行的標桿。」

Eddie Lee/Hypebeast

David Casavant 認為這種現象預示著 Archive 交易市場正處於一個樂觀的起步階段：「二手交易在未來可能會更有競爭力。」「很多人開始認為全新服飾單品的工藝和品質不如過往，甚至也不再那麽有趣了，因此，大家開始將目光投向早年間那些質感高級、被賦予了極高原創性的時裝單品，大大推高了市場需求量。」他補充道，「每個人都應該去購買自己真正喜愛的時裝單品，這也能夠激發設計師為市場和時裝愛好者源源不斷地創造。」當大家為了熱愛去收藏，而並非為了炒賣而購買，消費者與設計師產生情感上的共鳴，才能使整個二手交易市場更為健康和持續，繼而推動男裝產業的不斷前行。

當我們再次討論，大家為什麽回過頭來迷戀過往設計的時候，也許心中就會有了答案，那些被納入時裝歷史的設計，無論過去了多少年，依然對當代設計有著深遠影響。Archive 打動人心的地方，或許就在於它始終在時間的流逝裏得到很好的保護，為時裝愛好者留下一份長久的精神遺產，而它也在不斷激發著年輕設計師去思考，到底在未來，時裝該怎麽被人們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