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面具背後－不為人知的街頭文化故事

現今社會上，絕少有機會看到別人戴上面具，其文化卻於歷史上擔任過不少重要角色。土人族群在狩獵、慶典、祭祀時，會戴上面具作裝飾及保護，當社會架構開始成形，人與人之間的交流變得頻繁時，於古羅馬帝國中，「人格」一詞意旨面具，及後引伸至各地的表演藝術、戲劇上，演員為帶出不同角色的造型而戴上面具。歷史中實際用途上，醫生會戴起面具預防疫症傳染，軍隊亦常備防毒面具作保護；現代亦有人因政治、私人理由需要隱藏身份，用其遮掩自己的容貌；在較黑暗的層面上，面具更用於處刑，殺手的掩飾，隔絕生與死的界線。到了現世代的文化上，仍然不時出現新的面具演繹。

面具讓人引發出無限迷思，更啟發到每一代的藝術創作，Pablo Picasso 與 Oskar Schlemmer 的作畫筆觸；《The Mask of Zorro》到《Eyes Wide Shut》的電影情節，面具的參與都令人留下深刻印象。現代表演者如冰島歌姬 Björk 戴上 3D 面型打印、James Merry 刺繡風格、Alexander McQueen 設計的面具，為無法改變的面容上建設一層額外的形象；電音組合 Daft Punk 的頭盔面具，讓他們化身機械人，除了讓表演更傳神外，亦能把個人生活與演藝事業分開，專注於音樂創作之上；傳奇 Rapper MF Doom，在 KMD 年代後，更一直沒有脫下其面具，對抗音樂界過度吹棒偶像的風氣，希望大家注重耳朵聽到的音樂，而非看到誰人去進行表演。時裝界別上，如 Thom Browne、Walter Van Beirendonck 多次天橋表演中亦以面具襯托服飾，然而街頭時裝的面具故事，可不止於季度走秀表演，而是長時間的風格演繹。

永遠的白色面具－Martin Margiela

於 Antwerp 被稱為「安特衛普第七人」的 Martin Margiela，從學院時期沒有如六君子般向外界打交道，出道後一直保持著神秘身份，從不接受訪問、從不出席時裝展謝幕、從不公開面容，只留下精彩的作品，以及衫背上的四條白線。這個故事也許大多數人曾聽說過，所以在走秀上為模特兒戴上面具，不意外地貼合 Martin Margiela 的個人作風。少有資料談及神秘的他，在《The Artist Is Absent》紀錄片及早期店員的透露下，發現原來 Martin Margiela 為模特兒戴上白色色丁（Satin）面具，是因為資金不足，無法聘請足夠模特兒所致；就連工作室的傢具，亦是在街上拾獲補上白油漆再用。在早期資源短缺的情況下成立品牌，Martin Margiela 以個人美學解決問題，把重點放在服裝設計上，及後更成品牌的話題特色－如實驗室的純白店面，及以面具、頭髮、眼鏡掩飾面容的模特兒走秀。

Martin Margiela 以面具隔開模特兒的慣常形象，更加深了隱藏身份的意味。不少人如 Alexander Mcqueen、Raf Simons 等人受其顛覆常規的風格影響，當中，Kanye West 亦是支持者之一，經典設計 Yeezy Boost 750 與 Margiela 球鞋輪廓相近，都是致敬的一部分。相信大家不會忘記在 2013 年 Yeezus Tour 上，Kanye West 戴上多個其品牌的面具演出，雖然當時 Martin Margiela 已離開品牌，然而最低調出眾的單位，與被評為庸俗高調的 Kanye 處於兩極，合作演出惹來不少爭議。不過，Kanye West 及後解釋蒙面因由，「作為一個創作者，當然相信自己、發揮創意，但品牌如 Louis Vuitton、Gucci、Nike，與我的合作過程中都處處留難，所以我希望掩蓋我的面容、我的種族，打破這些隔膜。」Martin Margiela 的水晶面具，目擊 Kanye West 轉投 adidas 陣營，處於當時街頭潮流界一個重要轉捩點，有趣地成為了話題之中的標記。

原宿經典幕後－Sk8thing 中村晉一郎

近年街頭時裝雖然是 Kanye West 的天下，卻不能忽略日本裏原宿於歷史上的比重。設計出 A Bathing Ape 著名猿人 Logo 的設計師 Sk8thing 中村晉一郎，雖然與 Martin Margiela 一樣神秘，其經典事蹟卻從開始 T-19 原祖級東京滑板團隊後不斷發展，與裏原宿的重心人物合作，參與 WTAPS、 FPAR、UNDERCOVER 的多個設計，國外的 Billionaire Boys Club（B.B.C.）、Mo’Wax Records 等創意工作，當中其猿人標記與設計師 Mankey 所發展出的猿人迷彩，成功把日本街頭服飾打向世界市場。長期戴上面具、少有接受訪問的中村晉一郎，近年到 Nick Knight 的 Show Studio 公開過自己長期蒙面的主因，「首先很多地下藝術家都有蒙面的習慣，小時候的我看到《The Phantom of the Opera》時，帶來了巨大的震撼，加上年青時常待在英國的我，看到市民示威、地下活動，現實社會對創作及理性思考的對抗，其文化衝擊令我從前此上面罩，隱藏自己心中的思想。」

除了不避免以真面目示人，中村晉一郎選擇了不同的伙伴，如 Nigo、Futura、Toby Feltwell 等等，永遠把自己處於二線位置。面具之下的他，作為設計師總有自覺不完美的傾向，「假如我一直處於幕後，我就能沉醉於創作，追求世界最前端的風格，而不用為自己的作品過時而懊惱。」然而在《intelligence》專訪內，則透露出為何會與 Toby Feltwell 創立 C.E.，踏出主動的一步，「在 Bape、B.B.C.中，我對作品其實沒有太多的感覺，畢竟這是別人的品牌，我只是受命令工作。」但於 2011 年日本海嘯，令身處東京的二人重新思考前程，「當時東京因為節省電力的問題，燈光昏暗環境底下，以及影院上映的《Enter the Void》整體氛圍，讓我想到創出 C.E. 的念頭－既神秘又隱蔽的風格，亦是個人多年來的進一步發展。」中村晉一郎的面具，懼怕著過度膨脹的原宿，存放著藝術家的無限思緒，終於走出自己的個人風格。

原住民與球鞋文化混合－Brian Jungen

街頭文化取材的，美國原住民、印第安歷史亦是常見主題之一。藝術家 Brian Jungen 非如以上兩人神秘，其英屬哥倫比亞的殖民地國藉背景，他以第一民族（First Nation 加拿大境內的北美洲原住民）的 Dane-zaa 族群文化為創作路向。家鄉歷史中的文化產物如畫作、圖騰、面具，在殖民多年後變成商店上的紀念品。為此感到無奈的 Brian Jungen，一天走過 Nike 店前，看見 Air Jordan 系列與海達族（Haida）的紅、白、黑圖騰（上圖）相近，推動他的創作聯想。「這些民族面具，是從前族人的慶典之物，如今文化已經褪色，成為了地區旅遊的消費主義產物。我卻在籃球場上找回一種感覺，觀眾向著 NBA 球員歡呼的場面，彷彿如現今世代的慶典。」

Brian Jungen 的《Prototypes for a New Understanding》創作系列，由探討民族根源作起點，以拾得物（Found Object－如 Marcel Duchamp 命名馬桶的《Fountain》系列）的形式，賦予 Air Jordan 一種新的定義。90 年代，人們爭議討論著 Nike 的經營手法，品牌把生產線外判到亞洲等地，及後被揭發當地的血汗工廠問題，更引致各地的罷工。Brian Jungen 以此為創作《Prototypes for a New Understanding：Nike Masks》的靈感，拆解及重組球鞋，外型上重現海達族面具圖騰設計，在每個面具背後，都保留著球鞋的生產地之標籤。今天的各大品牌，都有把生產線轉移到發展中國家的例子，雖然不少已經撤出，問題卻依舊存在。Brian Jungen 讓大眾關注商品化面具，喚起族群面對外來衝擊的改變，回憶部份原住族群努力保留文化，另一些卻於於別國殖民政策面前放棄身份；類比常人追逐物質、思想同化，放棄自身獨立思考一樣，值得反思。

重製古著到實驗時尚－Shin Murayama 村山伸

也許沒有太多人知道 Shin Murayama 村山伸的名號，但對宮下貴裕近年採用的面具略有紀憶。大部份作品其實由自居面具師的村山伸所創作。從文化服飾學院畢業後的他，創立過品牌如 Musk、WORE DANCE，卻並未憑服裝設計中找到創作目標。在日本從事設計工作 10 年後，決定結束品牌及業務，到美國拓展新路向，亦踏上面具藝術的路。

從復古到現代流行文化產物，村山伸在美國不斷取當地素材作實驗，及後以一款利用 MLB 棒球帽改造、機師 Extreme Cold Weather Mask 作原型的面具成名。村山伸受到 Engineered Garments 設計師鈴木大器、TAKAHIROMIYASHITATheSoloist. 設計師宮下貴裕的支持（直到最近的 2017 春夏系列－TAKAHIROMIYASHITA TheSkoloct.）。村山伸以此擴展，與鈴木大器交流後，成立重製品牌 TWONESS，以「Take Two」為主題，把古著拆解再造成新服，變成近年常見於宮下貴裕、鈴木大器品牌的合作款式。

日本以外，村山伸亦被注目紐約女裝品牌 ALYX 邀請，打造 2017 季度服的面具。曾任 Kanye West 創意單位 DONDA 的藝術總監的 ALYX 主理人 Mathew Williams，與村山伸的合作無疑令他挑戰新領域，面對日本時裝圈對古著、重製的過份沉迷，村山伸就像當日 Sk8thing 一樣，成為跳出國際街頭時裝的日本藝術家，某日重臨日本之時，相信會為業界帶來新衝擊。

面具與街頭文化之未來

數過 Martin Margiela 與 Kanye West 的面具小插曲、神秘設計師 Sk8thing 的發展，兩位藝術家 Brian Jungen、村山伸各自於文化上打造面具的經過，未來還會有甚麼驚喜的面具故事？多次與 Slam Jam Socialism 製作面具的藝術指導 Simone Valsecchi，最近的合作企劃更以拆解 ASICS 球鞋為主題（上圖一）。Simone Valsecchi 於 Jean Paul Gaultier 工作多年所累積的經驗，以及對歐美古著的濃厚認識，經常能打造出令人喜出望外、富宗教意味的造型設計。

另外一位則如現代 MF Doom，來自布鲁克林的女音樂人－Leikeli47，戴上村山伸 x ALYX 面具的蒙面客加入創作圈（上圖二），受前輩如 Skyillex 邀請演出、Jay-Z 推薦其作品於 Tidal 榜首，其自行編寫及製作節奏成為近年話題之一。當然，外界依舊重視眼見的一切，如突出的面具和女性身份，卻不知道這鼓音樂與街頭面具力量再一次結合重來，而且在才華洋溢的 Leikeli47 身上展現出來。

有看過《Jojo 奇妙冒險》的朋友，也許會記起故事開初，以石面具傳遞魔力的劇情，對筆者而言，現實中的面具故事如漫畫一樣，充滿吸引力，也許是一群專注藝術、不為名利的現代創意工作者，在面具上注入的傳導力，是某個時間點上交匯，形成不斷挑戰常規的動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