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YPEBEAST 專訪導演彭浩翔:讓觀眾得到共鳴,是電影創作人的責任。
「『如果完全無須考慮市場,你會想拍一套怎樣的電影?』,我常常被這樣問,但我真的不懂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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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兩岸三地的觀眾,並沒有像大家想像中那樣,有那麼大的差異。」香港導演彭浩翔過去接受 BBC 訪問時,曾這樣回應有關本土電影與觀眾文化差異的問題。2012 年的《低俗喜劇》以廣東話粗口(粵語髒話)為主題元素之一,卻能同時在香港和海外市場取得成功,近日上映的新年賀歲片《恭喜八婆》又傳出有美國電影公司想翻拍的消息,這或許都在驗證著彭浩翔對受眾文化差異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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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八婆》
讓觀眾從電影中得到共鳴,我認為是電影創作人的責任。
你的作品往往能捕捉到一般人的心理,不論是悲是喜還是陰暗面,創作時是否總傾向這取材方向?
彭浩翔:「我從小就喜歡觀察細微事物,嘗試從不同人的行為細節上,看出一些端倪。到後來進行創作時,便開始將生活中觀察所得的,變成劇本、電影題材元素,希望令觀眾有同感。或許我們在大事情上未必有一樣感受,但在小事情方面,很多人都會有著差不多的經歷。例如今次《恭喜八婆》的 WhatsApp group 故事主題,曾經熱鬧的 group 因某些事而變得冷清、因討厭某些人而另開新 group 等等,這些事在不少人生活中都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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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嬌救志明》
可以說你的作品總能在藝術創作與商業考慮之間取得平衡嗎?因為能贏得觀眾的共鳴,也可說是成功照顧到市場。
彭浩翔:「『如果完全無須考慮市場,你會想拍一套怎樣的電影?』,我常常被這樣問,但我真的不懂回答。作為一個電影工作者,我一定希望拍出能感動觀眾、令對方產生同感的戲,電影藝術是必須包含這種元素,而創作人是有責任讓觀眾從電影中得到共鳴。如果腦海中有些偉大、突破性的想法,但又非常沒把握能讓旁人認同,我建議把它寫成論文,那會比拍電影的成本低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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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兇拍人》
占士金馬倫也說《鐵達尼號》的預算不夠,無論拿著多少錢去拍電影,都總會覺得不夠,那就必須靠創意去將問題解決。
在香港拍電影,要常常面對資源有限的情況,但低預算似乎無阻你拍出高口碑的作品?
彭浩翔:「拍電影時一定會覺得資源有限、預算不夠,無論當時是拿著多少錢去拍。有次看占士金馬倫的自傳,他也說拍《鐵達尼號》時的預算(2 億美元)不夠,因為導演總會希望拍出更好、更理想的效果。但我認為創意能直接幫助突破這些條件限制,例如當年杜琪峯將我寫的小說《全職殺手》拍成電影,嘉禾也願意為我投資拍一部以殺手為題材的電影,但我覺得若試圖在當時的預算下,拍出跟杜琪峯那部類型相近的作品,有點不切實際,這便促使我構思出《買兇拍人》的劇本,一個職業殺手與一個導演合作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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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俗喜劇》
《低俗喜劇》絕對是一套悲劇。喜劇一直以來都包含著悲劇元素,因為觀眾總喜歡旁觀他人的痛苦。
荒謬、無奈、悲傷,你為何經常選擇將這些負面事情或情緒,以喜劇、誇張的形式表達?
彭浩翔:「如要將生活中的小事變成電影劇本,我需要為這些取材進行『加工』,例如加入衝突點、誇張手法等等。像《出埃及記》的劇本,就是因為我從小到大對女人常要結伴上廁所的疑惑,而聯想出關於一個女人組織計劃殲滅全世界男人的故事。至於用喜劇方式去表達負面事情,其實是一種喜劇衝突。喜劇一直以來都包含著悲劇元素,因為觀眾總喜歡旁觀他人的痛苦,從黑白默片年代開始已經是這樣,例如片中演員踩到香蕉皮而跌倒,大家看到都會想笑。所以《低俗喜劇》絕對是一套悲劇,想表達電影工作者如何為夢想而受屈辱,不過我將痛楚轉為笑點,其實我可以用很催淚的方式去拍這個故事。」
那應該說你是悲觀,還是樂觀?
彭浩翔:「我是十分悲觀的一個人,所以我需要創作和喜歡拍喜劇,因為這是我走出悲傷的方法。我曾經在一位好朋友的喪禮上,說了一些令對方家人討厭我的說話,後來我開始明白,開玩笑是我用來逃避,甚至對抗悲傷的方法,因為我很喜歡那位已去世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