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年代末那場席捲青年流行文化的「愛的第二夏」運動,如何影響到今天的時尚界?
設計師們又是如何將 80 年代的銳舞文化與當下建立起聯繫。
在 20 世紀 80 年代後期,一代年輕的 DJ 從伊維薩島回到英國,也帶回了創造嶄新夜店體驗的願景。在支離破碎的右翼政治和慶祝狂喜到來的背景下,一場新的青年文化運動開始了。伴隨著一種名為 Acid House(酸性浩室)新曲風的誕生,銳舞文化迅速在全國蔓延開來,夜店、健身房、廣場上隨處可見的派對吸引了成千上萬的參與者聚集。也正是在 1988 年的夏天,所謂的「愛的第二夏」(Second Summer of Love)萌生了,這是一個短暫但重要的文化時刻,僅僅持續了兩年時間。雖然曇花一現,但 30 年後,這個時代對俱樂部文化和舞曲的影響仍然存在。
這場文化運動的重要性並不侷限在音樂領域。隨著政治緊張局勢和反動領導人再次在全球崛起,「愛的第二夏」也逐漸成為了時尚行業創作的一個參考來源。在 88 年這場夏日運動迎來 30 週年紀念日之際,品牌們亦紛紛藉機慶祝其文化時刻及影響力。Gucci 與 Frieze 合作進行了一個視頻項目,邀來藝術家 Jeremy Deller、吳曾和 Arthur Jafa 參與創作。相似地,adidas Spezial 和 Nike ACG 也不約而同通過 2018 春夏系列的向那個時代表示敬意。
除了這些明確借鑑「愛的第二夏」的例子外,文化的影響力還可以在其它品牌系列中尋得蹤跡。Gosha Rubchinskiy 2018 春夏系列靈感顯然是源自 Acid House,而 Cactus Plant Flea Market、AMI 和 Chinatown Market 等品牌都重新呈現了無處不在的笑臉圖案。Versace 也選擇擁抱「銳舞」,鮮豔的色彩和對比強烈的圖案是這個意大利奢侈時裝屋 2019 年春夏系列的核心所在。
「商品永遠不會是經驗的替代品,但它們可以成為溝通的好工具。」
相較於形式,那個時代的經典風格更注重功能性。「『愛的第二夏』風格是寬鬆的,」設計師 Fiona Cartledge 回憶道,其主理的店舖 Sign of the Times 在當時因為精選新銳設計師的作品而成為倫敦銳舞氛圍中的一個焦點。「俱樂部內的溫度很高,所以衣服都很寬鬆,」Cartledge 還指出,如 Stüssy、Komodo 和 Mash 等品牌,以及從泰國和巴厘島進口的服裝都頗受歡迎。對於 Cartledge 來說,Acid House 風格也與之前的時尚形成鮮明對比,並將其描述是為「對 80 年代設計師造型的回應。」
被稱為「Acid House 村莊簡報」的雜誌《Boy’s Own》創辦人 Terry Farley,也記得這場運動的「反時尚」根源。然而,對於 Farley 來說,這些造型要比回憶中更加多樣化。「令人遺憾的是,那個時代的歷史照片只反映了最初幾個月來自伊維薩島的嬉皮風格,」Farley 解釋說,「1988 年至 1990 年期間見證了大量的 Acid House 造型和風格,從皮褲、機車靴再到穿著 Pam Hogg 女裝和木屐的女孩們。」Farley 同時指出背帶工裝褲和 Vivienne Westwood 的「Care Bear」T-Shirt 都是「時代的象徵」。
風格延續的原因也與運動的根源息息相關,Acid House 的起源恰恰是對政治局面的回應,這也是其現代相關性的重要組成部分。「我覺得我們生活在非常分裂的時期,」adidas Spezial 的創始人 Gary Aspden 說道,「在某些方面讓我想起那些早在 Acid House 之前的年代。」對於 Aspden 和大多其他人來說,Acid House 充當著以罷工和騷亂為特徵的英國政治時代的解藥。在「愛的第二夏」前夕,Margaret Thatcher(撒切爾夫人)的右翼政府才連續第三次贏得大選。
「這是關於民主、自由和開放,這裡不是公司,沒有一套規則和規定。」
撒切爾夫人的政府兩極分化,她的遺產至今依舊是備受爭論的話題。她的支持者認為她是對既定秩序的必要改變,隨之而來的私有化和放鬆管制受到了歡迎。然而,另一群人對撒切爾領導的政府政策造成的混亂感到震驚,許多工人階級城鎮仍然承受著時代的傷痕。到 1988 年和「愛的第二夏」來臨時,英國已經發生了巨變。在撒切爾於 1990 年下台後,原本英國將迎來了更加樂觀的情緒。然而這並有真正實現,因為撒切爾十年執政的嚴厲緊縮政策,在公開表示欽佩的前總理政府主導下得到復活。
「講述一個圍繞團結並將人們聚集在一起的運動的故事是很好的,」Aspden 繼續說道。「在 1988 年,它非常具有社區性,以前曾經相互生氣、仇恨和對抗的人們開始改變並且通過他們的觀點和對方的關係變得更好。」以這一種方式,「愛的第二夏」的持久影響開始作為一個號召力,在緊張局勢升級的時代為更加寬容的社會提供了模板。然而,Aspden 意識到時裝系列本身,無論是當時還是現在,都不是對於分裂問題的解答。 「商品永遠不會是經驗的替代品,」他補充道,「但它們可以成為溝通的好工具。」
對於 Aspden 來說,Acid House 在英格蘭北部的 Haçienda 也一度成為「焦點」,這是一個由搖滾樂隊 New Order 和獨立音樂廠牌 Factory Records 共同開設的曼徹斯特夜店。儘管早在「愛的第二夏」來臨六年前開啟了大門,但無疑為 1988 年的運動提供了一個參照。「這是關於民主、自由和開放,」設計了這個空間的建築師 Ben Kelly 回憶道,「這裡不是公司,沒有一套規則和規定。」與 Farley 記憶中的「反時尚」美學一樣,這種精神讓人聯想起那時在出現在街頭風格中的反體制精神。
Haçienda 早年並不是最成功的,但當 Acid House 抵達時,夜店成為了最理想的地點。「在 1982 年開業之後,它經歷了六年的實驗,無論『愛的夏天』是什麼,或者成為了什麼,舞台就等待著這一切發生。」Kelly 對 Haçienda 的回憶也與 Aspden 對那段時期的烏托邦記憶一致。「這不是為了賺錢,」Kelly 補充說,「這是關於創作自由,並為年輕人提供一個平台。」
後來由於飲料價格過高,Haçienda 因虧錢而變得聲名狼籍。慢慢地,銳舞迷們都在尋找水,而不是酒精。除此之外,堅持每週七天開門迎客也增加了不必要的成本。但在 New Order 和 Joy Division 的加持下,損失仍在可容忍的範圍內。「New Order 瘋狂地將大量資金投入其中,」Kelly 說道,「這裡的商業模式從來就不是一個真正的商業模式,它是一個比利潤率更重要的典範。」
「『愛的第二夏』充當著以罷工和騷亂為特徵的英國政治時代的解藥。」
正是這種精神支撐著「愛的第二夏」,使其保持著相關性。政治分裂的時代可能導致一代人感到絕望,80 年代後期的短暫積極性正如一個重要的燈塔。短短兩年,這一運動席捲英國,全國各地的年輕人團結在一個共同、樂觀的目標中。「當它剛開始時……它真的是理想主義的,像『人民為人民舉行的派對』和『沒有利潤的派對』,」Aspden 回憶起運動早期他在被英格蘭的時光。 「在那些日子裡,人們曾嘗試為當地社區帶來收益。」
80 年代末和今天的政治格局之間的相似之處是顯而易見的。英國脫歐和 Trump 的「震撼勝利」意味著 2010 年代的後期也將出現一系列文化轉型的政治時刻。這兩次投票都帶來了更多的分歧,而無情的 24 小時新聞周期正在導致政治和同情心疲勞。「愛的第二夏」與 2018 年的相關性很大一部分是來自 Fiona Cartledge 所描述的「自由,快樂,有趣,開放和創造力」中心主題,這與 30 年前一樣重要。隨著美國和英國的分裂和憤怒繼續繁衍,人們也開始回想起那一個充滿希望和樂觀的時刻,並尋找靈感,好讓自己度過另一個政治黑暗時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