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特色彩與構圖之外,這 5 點才是造就 Wes Anderson 電影風格的關鍵所在
劇情本身,才是電影真正的魅力所在。
在普遍流水線工業化的好萊塢,鮮少有導演憑借強烈的個人色彩為觀眾留下深刻印象。Wes Anderson 便是此「少數派」中的一員。快速搖攝、變焦、俯拍等鏡頭語言,高飽和度的色調,對稱的構圖,隨處可見的 Futura 字體,這些符號式的元素,引得影迷樂此不疲地反復討論。而對畫面美的追求,也讓其電影的觀感宛如翻開一本精美的畫本。
即將上映的《The French Dispatch》 ,再次將觀眾喚回 Wes Anderson 打造的童話世界。除了一貫的標誌性畫風,電影將三條故事線捆綁在一起,講述 20 世紀駐紮於巴黎的一家美國報社發生的趣事。顯然,Wes Anderson 系作品往往容易讓人忽視精緻畫面之外的內容,而對於一部電影而言,視聽語言是講述故事的載體,劇情本身才是真正的魅力所在。低成本處女作《Bottle Rocket》伊始,Wes Anderson 便已將獨特的對白、人物、敘事融入其中。無論後來的動畫電影《Fantastic Mr. Fox》、《Isle of Dogs》,還是最為人熟知的集大成之作《The Grand Budapest Hotel》,都延續了這套體系。
Close-Up 在電影術語中意為「特寫」,指聚焦於某一局部的鏡頭,放大突出細節以達到強調或推動劇情的藝術效果。一部優秀的電影可以被多重解讀,同理,一位傑出的導演也存在不同側面。HYPEBEAST 今番便聚焦在 Wes Anderson 電影的劇情本身,一窺其除了視聽語言還有哪些特徵。
無釐頭的對白
Wes Anderson 電影瀰漫著的荒誕感從何而來?無釐頭的對白,正是這種奇妙戲劇氛圍的來源。劇中人物常會講些不合時宜的台詞,有時一場尋常的對話,也會突然被一件細瑣的小事中斷。
在《The Grand Budapest Hotel》中,M. Gustave 成功越獄後,與門童 Zero 就站在接應地點,氣定神閒地聊起天,直到警笛逐漸靠近,二人才戀戀不捨地結束這漫無邊際的閒扯,起身逃跑。抑或,在 M. Gustave 正安慰 D 夫人時,瞥見她新塗的指甲油,便話鋒一轉開始吐槽起其不稱心的顏色。
此外,因為語言不通而產生的笑話,也是 Wes Anderson 常用的對白技巧。比如《Isle of Dogs》中的人與狗,《The Darjeeling Limited》的美國人與印度人,這些雞同鴨講的橋段,讓觀眾不禁會心一笑。
Wes Anderson 電影中的「元老」Owen Wilson,可能是最能詮釋這種語言模式的演員。略帶神經質和書呆子氣的台詞,通過他緩慢懶散的腔調流淌出來,顯得如此自然。事實上這種有趣的對白,正是由 Owen Wilson 一同奠基的——他是 Wes Anderson 的大學好友兼早期三部作品的聯合編劇。
擁有執念的角色
故事的展開,往往需要一個「動機」。而 Wes Anderson 電影的「動機」,大多來自主角的執念。比如《Bottle Rocket》中 Dignan 夢想策劃一起「完美的犯罪」;《Rushmore》中 Max Fischer 瘋狂追求年長許多的女教師;《The Royal Tenenbaums》中 Margot 與 Richie 之間的羈絆;《The Life Aquatic with Steve Zissou》中 Steve Zissou 發誓找到虎鯊為友報仇;《The Darjeeling Limited》中兄弟三人追尋自己的人生遺失;《Isle of Dogs》中男孩孤身前往犬之島救回自己的愛犬。
這些執念也可能催生出對立面的「執念」。《Fantastic Mr. Fox》中的狐狸爸爸,因為按奈不住偷盜的慾望,打破了安定的生活。而被盜的人類牧場主,也因此心生執念,近乎癲狂、不計代價地抓捕狐狸。「執念」作為貫穿電影的戲劇衝突,迫使人物變得不可理喻、兩敗俱傷。故事最後一般以「放下執念」收場,有的完成了夙願,有的則是對生活妥協,但其實無論哪種,Wes Anderson 似乎都在告訴觀眾,只有放下執念,人生才會繼續。
無處不在的旁白
Wes Anderson 慣用的多線式敘事並不算獨特,不過如此鐘情於「旁白」的導演時下倒不常見。其每部電影都出現了旁白,或借主角之口,或借第三者的全知視角。《The Grand Budapest Hotel》中出現不同視角的旁白,從作家的記錄到老者的娓娓道來,暗示了讀者閱讀作家筆下小說——作家傾聽老者講述往事——老者親歷當年這段歲月,三者之間時空上的轉變。
「旁白」一方面能夠幫助觀眾理解交織在一起的多條故事線,另一方面也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觀眾 Wes Anderson 是那個講故事的人。而「旁白」的形式也不單一種,《The Darjeeling Limited》、《Moonrise Kingdom》、《The Grand Budapest Hotel》……幾乎每部電影都出現了閱讀信件的場景。Wes Anderson 筆下的人物似乎都特別愛「寫信」,這些「信件」也成為了切換故事、豐滿人物、交代劇情的竅門。
孩童與成人間的行為對調
敏感早熟的孩童,幼稚天真的成人,是 Wes Anderson 電影中的「常客」。這種孩童與成人間的行為對調,有時還出現在同一角色身上。《The Royal Tenenbaums》中的天才一家,在幼年展現出遠超同齡人的心智,舉手投足仿若成人,可長大後反而保持著一份褪不去的稚氣。其實這也算是導演自身的寫照,多愁善感的人,總是「不合時宜」。
正因此,Wes Anderson 電影中總會出現青少年與成年人之間的友誼。《Rushmore》中,渴望成熟、愛好大人作派的中學生 Max Fischer,遇上對無聊的家庭生活、粗鄙的兒子感到絕望的中年人 Herman Blume,迅速結成忘年交。不過電影里,孩童還是流露出了屬於這個年紀的天性,大人也展現出該有的成熟。說明前者並非真正的老成,後者也非一味的幼稚。這或許反映了一個普遍的大眾心理——童年時總渴望長大,但長大後卻害怕變老。
對暴力的刻畫
在如此童趣的電影中,常常出現打鬥場面似乎顯得自相矛盾,但「暴力」的確出現在 Wes Anderson 的每部電影。角色通常笨拙地扭打在一起,Wes Anderson 用兒童的視角觀察這些行為,也許是在用這種方式戲謔暴力的無謂。
但「死亡」又確實發生了。《Isle of Dogs》中犬族被人類虐殺,《The Grand Budapest Hotel》里 M. Gustave 被法西斯殺害。雖然在甜膩的色調下,死亡顯得沒那麼真切,但 Wes Anderson 試圖以一種嬉笑的語調講述哀惋的故事,來喚醒人們最柔軟的部分。正如電影中的台詞,「人性是野蠻的屠宰場中殘留的微弱之光」。
動人的視聽語言,已然成為 Wes Anderson 廣為人知的標籤。不過歸根結底,Wes Anderson 只是一個講故事的人,用他編織出的成人童話,來探討友情、愛情、親情、戰爭、文化、孩子的煩惱和大人的遺憾。成年人眼中的「無釐頭行為」,在 Wes Anderson 的電影里顯得稀松平常,興許導演本人也希望這兒能成為人們寄託童真的烏托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