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性別與黑人模特兒是否表達多樣性的主流方式?
能站在國際時尚舞台中,經已是世界級模特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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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過去的一週,整個時尚圈見證了超模 Natalie Westling 的蛻變 —— 她成為了一名跨性別者,並更名為 Nathan Westling。
這個現代版《丹麥女孩》的故事,並非宣傳鬧劇,而是來自跨性別群體一次擲地有聲的勇敢吶喊。此前,Natalie 曾是時裝設計師們捧在手心的繆斯,多次為 Louis Vuitton、Versace、Chanel、Dior、Alexander McQueen 等品牌走秀以及拍攝平面廣告,更成為了多次《VOGUE》的封面人物。
然而,在飽受多年的性別焦慮、抑鬱症藥物與心理治療後,她在去年 10 月為 Louis Vuitton 2019 春夏季閉秀後,便幾乎徹底地消失在公眾視野中,回來之時,她的一頭紅色長髮已剪短,聲音變得低沉,輪廓更為硬朗,皆因 Nathan 已服用了長達 6 個多月的睾酮素,下一步更打算做變性手術,與跨性別群體建立聯繫,以男性身份重回時尚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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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than Westling
即便一石激起千層浪,但事實上,這並非跨性別模特的第一單新聞。早在 2015 年,真人秀明星布魯斯以 Caitlyn Jenner 的身份,身穿緊身胸衣登上《VANITY FAIR》封面、演員 Laverne Cox 成為歷史上第一位榮獲「黃金時段艾美獎」的變性女演員,為跨性別群體帶來了里程碑式的意義。
隨即而來的,時尚圈中關於大碼、種族、取向等等話題層出不窮,並且引起了不小討論。根據《The Fashion Spot》最新的報告,自 2018 年春夏開始,非白人模特兒、跨性別模特兒的數量均有所上升,這也反映了設計師們和時裝品牌正在對小眾群體以及多樣性問題給予著更多的重視。
跨性別模特的生存現況
近來年藉著社交媒體的變化,時尚界正發生極大的轉變,品牌喜歡依靠更另類的模特兒,曾經拒絕使用跨性別以及老年模特兒的品牌亦被公開指責。在被奧斯卡提名的電影《Una mujer fantástica》(神奇女郎)中,Daniela Vega 更打破了荷里活對於跨性別女演員的壓制,「多樣性」迅速成為時尚圈的熱門詞彙,甚至作為了設計師們發聲的工具。
Maison Margiela 的 2019 春夏 Show 開始之前,四周屏幕也放映著跨性別超模 Teddy Quinlivan 的視頻,充滿著 John Galliano 式的挑釁、反傳統精神。跨性別模特,在諸多爭議下也似乎逐漸找到自己在時尚圈生存的方法,年僅 16 歲的新晉英國跨性別模特 Finn Buchanan 也連續兩季為 Maison Margiela 走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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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nn Buchanan
在選擇以男性身份生活後,Finn Buchanan 藉著平頭妝以及壞男孩的氣質,與 John Galliano 的系列無縫接軌,一同充斥著模糊的二元性別,絕對是 2019 春夏時裝天橋上不容忽視的新星。
而早在 Finn 之前,便有澳洲超模 Andreja Pejic,他稱得上是跨性別模特群體在時尚圈的先鋒,這個成長於塞爾維亞難民營的男孩,在John Galliano 、Jean Paul Gaultier、 Raf Simons 與 Paul Smith 上利用其雌雄莫辨的造型驚艷全場,並宣稱不再參與男生時裝秀,成為著名的 Ford 模特兒公司旗下首位公開自己變性的模特。
除此之外,還有不久前為 Louis Vuitton 行秀並拍攝 2019 春夏 Lookbook 的跨性別女模特 Indya Moore,衝破有色人種、跨性別者等等關口,並大膽地飾演 LGBTQ 文化類新劇《Pose》,被美國 《GQ》稱為「Breakout St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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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dya Moore
除此之外,法國版《Vogue》也將巴西變性模特兒 Valentina Sampaio 推上了封面;Supreme 從傳奇攝影師 Nan Goldin 的私攝影作品中,選擇了她在過去幾年中捕捉的變裝皇后及跨性別女性作品。一個個值得紀念的時尚時刻,無不改寫著跨性別模特兒們在時尚圈的生存現狀,即使如今時尚行業發展成熟,「性別偏移」(Gender-bending)的現象逐漸甦醒,但跨性別模特兒所承受的迷茫與不安亦未曾消減,職場上的境遇依舊堪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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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alentina Sampaio
跨性別話題曾是時尚圈的空白
儘管時尚圈積極地不斷在種族、年齡、性別上引入更多樣性的元素,但跨性別模特總數大概也只佔有 1%,於是跨性別模特的啟用是否只具有象徵性的包容態度呢?這確實是一個值得探討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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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row Kian
大多數時裝品牌仍然有傳統的模特篩選標準,而跨性別模特在時尚圈過去的十多年中,幾乎是真空的。自上世紀 60、70 年代英國模特 April Ashley 與美國模特兒 Tracey Norman 公開跨性別身份之後,便獲得攝影大師 David Bailey、Irving Penn 的青睞,模特生涯依舊走到終點。直到上一個十年,跨性別模特兒才開始重新嶄露頭角,越來越多的跨性別模特兒崛起,跨性別者的職業待遇慢慢得到改善,然而確實這條道路並不好走,但至少從 Nathan Westing 的案例看,曾經交好的設計師、攝影師、時尚圈好友們,均堅定地站在他的身邊。
即使跨性別群體依然在這個矛盾重重的領域肩負著「文化鬥士」的重任,對抗著充斥周圍的「陌生感」,但也無需過度悲觀。畢竟,如今時尚界對跨性別面孔的包容度,以及秀場上吹個不停的雌雄莫辨風氣,也在證明著世界在慢慢地願意作出改變,即便步伐有點緩慢。
雌雄莫辨的秀場趨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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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om Browne 2018 Spring & Summer
如今在品牌秀場上對於性別的概念,而不僅僅是追求視覺衝擊,應由社會層面、政治高度來分析,思考自己對於性別的認知,大膽地去質疑傳統、尋找藏匿在時裝下的自由反叛態度,打破過去幾十年前人所製定出的「規則」。
本年 Thom Browne 在巴黎的秋冬時裝秀中,除了以「西裝」致敬十年前在佛羅倫斯 Pitting Uomo 的亮相,並再次將模糊的性別概念融入到設計之中,以經典的灰色西裝為主軸,將男裝變成女裝,向性別與女權平等進行致敬。無論是西裝上的頭像,還是直接繞過後腦的金絲眼鏡,也讓人回想起 1920 年代著名的女性藝術家 Romaine Brooks,以及她所描繪的女性雕塑家暨翻譯家 Una Troubridge,Romaine 的畫作大多描繪精英階級的女同性戀,流露出強大的獨立中性之美,也從側面揭露了畫家的同性戀身份,而 Romaine 也順理成章成為 Thom Browne 本季的靈魂。除了在女裝上延續男裝設計之外,女裝秀場上也播放著坂本龍一為電影《俘虜》(Furyo)的配樂《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電影中並無任何女性角色,似乎也暗喻著時裝並無性別之分的趨勢。
不得不承認,Hedi Slimane 來到 CELINE,即使因接替 Pheobe Philo 而承受著舊追捧者的怨氣,從來不愛隨著媒體規則走、也不怎麼在乎大眾的他,依舊憑藉自身對於音樂、攝影、時裝、青年文化的深厚積澱,讓整個時尚圈都對他青睞有加。能夠從 Hedi Slimane 的美學語言中,解讀出他別樹一幟的 Punk Rock、Glam Rock 風格,從 David Bowie 風靡全球的《Aladdin Sane》,到滾石樂隊的《Angie》,均展示着他那閃亮而頹廢、誘惑而危險的時裝意象。Hedi 坦言,自己成長於一種模糊的性別環境之中,雌雄莫辨幾乎可以總結為他的成長史,然而正是這種混沌感,在他過去的 25 年職業生涯中,性別模糊似乎也是他所尋找繆斯的共同點。
模特夠怪,就是政治正確?
在「#Metoo」的推波助瀾下,時尚界對於尊重平等、多樣性的討論幾乎到達高峰,時裝品牌採用了不少小眾模特兒群體,以表達自己的立場態度,回應這股時裝的新革命。
比如從來對「政治正確」毫不在乎的 Karl Lagerfeld,在 2019 年秋系列亦邀請曾經參與過 YEEZY、Virgil Abloh 主理的 Louis Vuitton 首秀黑人男模 Alton Mason,此刻是 Chanel 在創立至今 109 年歷史上首次採用黑人模特兒的時間。
我們還能看到出生於難民營的穆斯林超模 Halima Aden 戴著 Hijab 簽約 IMG,登上 YEEZY、Alberta Ferretti、Max Mara、Stella McCartney、BALENCIAGA 等等大秀。然而,這也並不意味著時裝世界開始重新洗牌,即便跨性別、非白人的模特兒一直孜孜不倦地為平等權利勇敢發聲,但從時裝週和時裝雜誌封面的陣容來看,效果大多僅限於 LGBTQ 的群體和有色人種走到時裝天橋上,大多品牌仍然偏向於挑選行業內最頂尖的黑人模特兒,而白人模特兒依舊佔據了絕大多數的位置。
回顧千禧年初,Naomi Campbell 成為英國版《VOGUE》首個獨自登上封面的黑人超模,時隔 13 年後,才迎來第二位登上封面的黑人超模 Jourdan Dunn,究竟「尊重多樣性」是品牌、設計師、雜誌迫於形勢而強製完成的一項任務,還是促進銷售的策略呢?留存於表面的包容態度並不能打破時尚產業存在已久的排外規則,也是否無法扭轉消費者潛意識裏對小眾群體的偏見。
如何避免時尚產業昔日對小眾模特兒的排擠,延續拓展多樣化,大概是時裝界所面臨的最大挑戰。
無論如何,「時裝界多樣化」應該是一種常態,而非潮流,改變產業以往傳統的形式,採用小眾模特兒,而絕非只為迎合噱頭宣稱,尊重多樣性,承認他們的存在,給予他們更多非一朝一夕的關注與資源,才能讓時尚圈改頭換面,成為真正具包容性的前衛產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