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mmy Cash 上海街市遊曆記：東歐青年文化似乎沒有我們想的那麽「激進」

「你知道嗎，我覺得今天過得太有趣了。」拍攝結束後， Tommy Cash 已換回他那標志性的三間運動套裝，在去試音的路上對我說。連續的外景拍攝和時差讓他開始有些困意，但對當天行程仍感到意猶未盡：「我本以爲今天我們要在攝影棚裏完成，那可有點悶。」

一年前憑借《Winaloto》 MV 裏的情色表達和涉及到種族等話題的畫面，Tommy Cash 迅速引起了世界非主流文化圈子的關注，成了如 i-D 等媒體熱捧的新生代非主流文化偶像。其後 Tommy 在《Surf》中構建的「性感蘇維埃世界」，更是征服了歐洲樂迷，並讓他被更多的人關注到。談及自己目前的「名氣」，Tommy Cash 表現出了不置可否的態度：「也許我是出名的吧，但毫無疑問這只是小範圍的，我希望能夠不斷地通過作品讓更多人能夠認識我。」

關于「東歐青年文化」

Tommy Cash 成長于愛沙尼亞首都——塔林，周遭的街坊還包括有俄羅斯人及波羅的海猶太人後代，這都是愛沙尼亞被侵略並三次亡國歷史留下的特殊烙印。Tommy Cash 出生在 1991 年，彼時愛沙尼亞剛脫離前蘇聯正式宣布獨立，Tommy 免不了被問到他所處的社會環境之下的文化場景。「老實說我覺得壞極了，在愛沙尼亞沒有特別深厚的文化可言」，Tommy 的英文帶著點卷舌口音，就他眼中的愛沙尼亞文化場景向我娓娓道來，「要知道現在的愛沙尼亞只有 25 年歷史和 150 萬人口，而且並沒有那麽多的人會對 Hip Hop 什麽的文化感興趣。」

「建築、人們身上穿著的衣服、街區的氛圍，貧窮讓這一切看上去都是灰蒙蒙的，這就是愛沙尼亞的文化場景。」

「可論及東歐的話，毫無疑問 Gosha Rubchiskiy 讓世界都開始關注起東歐的文化氛圍，當然 adidas 也助力不少，可這些（與愛沙尼亞本土相比）是另一個概念。」愛沙尼亞脫離前蘇聯後開始了「去俄羅斯化」的大流，而在這樣的社會思潮下 Tommy Cash 的成長環境卻依然不缺俄羅斯文化：「在愛沙尼亞許多人對與俄羅斯有關的東西帶著排斥，我的父母也是如此。但由于我所處的街區環境，最終我還是在一所『俄羅斯幼兒園』度過了童年。」

「建築、人們身上穿著的衣服、街區的氛圍，貧窮讓這一切看上去都是灰蒙蒙的，這就是我所看到的愛沙尼亞的文化場景。」事實上愛沙尼亞略顯沈悶的氛圍讓 Tommy 對自己的國家有一絲暧昧，這裏是他成長的家鄉，也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容不下他的特立獨行，「但毫無疑問，對生長環境的不滿造就了如今的我。」

隨著 1993 年愛沙尼亞第一間夜店開張，新潮文化不斷地湧入這個東歐小國， Tommy Cash 在 15 歲接觸到了 Hip Hop Dance，Popping、Breaking、Hip Hop 都是他所擅長的。「舞蹈讓我接觸到了許多不同的音樂，它們都令我十分著迷。」正是對舞蹈的「不夠滿足」讓 Tommy Cash 開始了音樂創作，「一段時間之後，我開始想做更多有意思的事，而不僅僅是跳舞，我希望能夠做到更多沒人做過的事，你懂我意思吧？」

「在我小的時候我並沒有太多的朋友，我 21 歲才開始參加派對並認識更多的朋友，這有點晚了對吧？」被問到他的朋友們是否都與他一樣有著瘋狂或有趣的特質，Tommy 一邊打量著上海街頭的路人一邊繼續道：「近幾年我的朋友才多起來，小時候我周圍的人們都不太敢跟我做朋友，因爲我被看作是街區裏的『怪人』，我的打扮、我聽的音樂都不被理解。但我樂于和每個人交流並成爲朋友，並不限于什麽特定的種類。」

「近幾年我的朋友才多起來，小時候我周圍的人們都不太敢跟我做朋友，因爲我被看作是街區裏的『怪人』，我的打扮、我聽的音樂都不被理解。」

他所獨有的「蘇維埃說唱」

成長環境讓 Tommy Cash 的個性一面更顯突出，來自東歐小國的身份無疑也成了他身上引人關注的特質。關于音樂，他亦有自己的一套理解，做出第一首 Trap 《Euroz Dollarz Yeniz》之後，Tommy Cash 對音樂的探索變得更爲多樣。Kanye West 固然是他創作的啓蒙，但 Tommy Cash 對音樂的涉獵絕不僅限于 Hip Hop 一種形式，從 Travis Scott、Die Antwoord 到 t.A.T.u、Massive Attack 甚至 Lana Del Rey 都在他的歌單上。「我所喜歡的音樂人在每個不同時期都不同，我愛從不一樣的音樂流派之中吸取我想要的東西。」

他在《Leave Me Alone》裏以 Emo 的方式表達自己對周遭環境的失望；通過《C.R.E.A.M》專輯，他展現了年輕一代對這一經典詞組的理解；更不用說他的最新單曲《Surf》，充滿性暗示場景的 MV 話題性十足，而整首歌的歌詞卻以一種個性的方式表達 Tommy Cash 對某個姑娘的愛——Tommy Cash 在一個零下 27 度的冬季寫出了這段歌詞，當時他深受 Marilyn Manson、Alice in Chains 和 Nirvana 的音樂所影響。

「我所喜歡的音樂人在每個不同時期都不同，我愛從不一樣的音樂流派之中吸取我想要的東西。」

「我一般會先把歌詞寫好，這對我來說不是什麽難題我總是能想到各種歌詞然後把它們記下來。唯一的困擾就是我的想法轉得太快了，當我把『第一』做出來之後，我的腦子已經想到了『第三』。」Tommy Cash 有錄音制作的工作室，在那裏他和搭檔們會完成編曲和錄制，至于歌詞創作的環境，「在任何地方，我不想被工作室的環境限制自己，我更喜歡讓不同的環境刺激我的靈感，例如我家，或一個咖啡館，甚至是垃圾場旁邊。」

「就像我的 MV，我想透過這些畫面建立起我跟不同人之間的連結。」Tommy Cash 的兩支頗具話題性 MV 都由其親自執導，此外他與友人還拍攝過名爲《American Russian》的系列短劇集，以荒誕的劇情展現了世界文化與東歐青年之間的碰撞。在 Tommy 看來，他能夠獲得人們的喜愛並不單是因爲他的音樂、極富個性的舉止或穿著中的某一點，「我想我身上這些不同的特質加在一起才是他們所喜歡的，而不只是單獨的某一面。」

「至于關于說唱樂的『新舊爭論』，我也沒有看得很重，好的音樂總會被人們所喜愛，而無關風格和流派。」

「至于關于說唱樂的『新舊爭論』，我也沒有看得很重，好的音樂總會被人們所喜愛，而無關風格和流派。」談及對自己音樂的定義，Tommy Cash 更傾向于將自己定義成 New School，或是「蘇維埃說唱」：「以 Trap 爲起步是因爲在當時我覺得那很酷，但現在我希望我的音樂能夠更加富有層次。也許我的音樂聽起來不是純粹的 Hip Hop，裏面也有很多電子樂的元素，我希望能更好地表達自己。」

東歐亞文化說唱偶像在中國

一天的行程接近尾聲時，我們聊到了他的金牙，「那是大約兩年前他在莫斯科定做的」，在換裝間隙 Tommy 拿出來戴上並問我們：「這套衣服跟我的金牙蠻搭的，我可以戴上麽？」平日裏他不會經常戴，但有時你可以在他的表演現場看到他戴著。

當天 Tommy 顯得很興奮，他會一邊換衣服一邊對這些服裝進行點評：「這套很像哈利波特裏霍格沃滋的校服」、「能告訴我這件外套在哪裏可以買到麽」、「噢我太喜歡這一身了！」Tommy Cash 喜歡鮮豔的色彩，而 Balenciaga、Vetements 都是他在關注的品牌，盡管 adidas 的三間已成了他身上的標志單品。「在我自己的穿搭上（流行元素與自己的想法）各占一半吧，你需要了解流行，再思考該怎麽把它們組合到自己身上。」

「在我自己的穿搭上（流行元素與自己的想法）各占一半吧，你需要了解流行，再思考該怎麽把它們組合到自己身上。」

此次被「TASTY x 來電」帶到中國的巡演是 Tommy 的中國初體驗，在此之前他對于中國最深的印象也許是武術和熊貓。「今早我做了中式按摩，那很疼，可是現在我感覺就像整個人重生了一樣。」在道別了與他一同前來的 DJ 搭檔 Cyber 69 後，Tommy 便迫不及待地對我們說起推拿，「還有 Dumpling （生煎），味道很甜，但我希望接下來能吃到更多辣一點的食物，我很喜歡吃辣。」

而上海的人事物也讓他感到新奇，老式理發店裏准備燙頭發的阿姨、靜安寺街頭捧著珍珠奶茶的女生、複興公園裏散著步邊拍打自己的爺叔，Tommy 甚至會主動邀請他們一起拍照。當他覺得自己也許打擾到這些路人時，他會在之後站直身體給對方鞠一個躬。甚至在啓程回往場地的路上我們經過某個偉人故居時，Tommy Cash 還頗有興致地問起了關于新中國的一段歷史。

相處下來不難理解這位正冉冉上升的另類說唱新星身上讓人著迷的地方：與舞台和視頻之中的瘋狂相比，生活中的他顯得謙和友善；他的腦子裏隨時能夠湧出新的想法，無論是拍照時隨性而爲的 Pose 還是跟我們交談中不斷提出的新話題。在最後我問 Tommy 覺得自己是個怎麽樣的人，他停下思索了一輪後才開口：「這個問題真的太難了，要定義自己是個怎樣的人，我也沒什麽概念，我覺得自己總是在變。或許你能夠說說你對我的印象？」

「這個問題真的太難了，要定義自己是個怎樣的人，我也沒什麽概念，我覺得自己總是在變。」

Tommy Cash 確實是個迷人的「怪才」。